“汤姆爷爷……”
出发之前，萧亮本来的好心情不剩分毫。
缺牙的老头子已经走到人生的尽头。昨天的暴打，加上牢里的饥饿和忧思，让他的生命迅速流逝。
“孩子们……孩子们被蛀虫绑走了，他们在哭……孩子们，我的罗姆、蒂姆和汤姆……”
“我在这儿，爸爸，蒂姆哥哥秋天就回来了……”汤姆紧紧攥住老父亲的手，却无助于挽回他的生命。
呓语，随后是沉寂。
老人死了。守在一边喂水喂饭却终归失败的儿媳，满脸泪水地走到萧亮身边。
“爱德华先生，谢谢你……能让爸爸死在家里。”
“不，我什么都没做到。能让我祭奠汤姆爷爷吗？”
“好。我去替您准备行囊。”
萧亮走向床边，伸出手指，在老人的额头画了一个十字。
萧亮自己是不信教的。但他也不知道怎么用其他的方式表达哀思。
穿越以后，已经看过太多死人了啊——还亲手杀了一堆。
想着，萧亮用指甲轻轻刺破老人皱缩的皮肤。心智吞食。萧亮知道这是大不敬，但老人有遗愿。想完成只有这样的办法。
老人的记忆流到脑海中，萧亮看到了童年时那个天真的木匠之子，看到了青年时那个志在四方的拓荒男孩，看到了他中年时的忧患，看到了老年的长子早亡，次子被征发去戍边，老伴去世，只能与村里孩童相谈为伴……
然后，看到了他最后的心愿。
——那些绑架、折磨孩童的蛀虫混蛋，失去了霸王荣耀的贵族，要惩罚他们……安娜、坎德拉、小提米……
——伊丽莎白庄园。
萧亮点点头。就先去那里吧。
转眼便是半个月后。
“利博斯的魔兽”已经成为过时的谈资，现在，被伊丽莎白一族管辖的领地内，大家都在讨论着春耕，以及第一次出门巡视的莉莉丝大小姐。
那是怎样的一颗璀璨明星啊。年仅十二岁，用娇小的身躯驾驭着高大的白马，金色瀑布般的头发，在白皙的脸庞两侧披下来。华贵的暗红天鹅绒服饰，在飞沙走石的早春中一尘不染，蔷薇色的发饰像宝石般闪闪发光。声音像铃声般动听，就算对最低贱的农人也能细心探问。简直像是过去的小国公主般耀眼夺目，甚至声名狼藉的家族都因为她挽回了一些名声。
“小姐，该回去了吧。”田野间，随从汤米骑着矮马，问道。这是个身材不高，相貌俊俏的十八九岁少年。在家族工作还没多久，但办事妥帖，擅长察言观色。
“你无权让小姐做或者不做某事，汤米。”刻板的老管家杰克瞪了他一眼。
“没事，我累了。那就回去吧。”说着，莉莉丝脚上的马刺用力一蹬，白马立刻跑得飞快。两个随从没那么擅长骑马，好不容易才追上来。三人三骑返回庄园。
伊丽莎白庄园仿佛一个小镇子，庄园外尽是庄园直管的农田，受到信任的农人在其间耕种，他们不能劳作的儿女或父母则进入庄园担任佣人。这是些终生没有晋升的廉价劳动力，但至少能免除戍边任务。高阶的仆从则从外部雇佣，直接效力于莉莉丝的父亲——伊丽莎白子爵，这一带少见的中阶魔法师。
进到庄园里，莉莉丝把马交给仆人，到庄园中央的塔楼向父亲问安。父亲在忙着工作——最近，庄园正面临着严峻的危机。莉莉丝觉得自己是个懂事的孩子，就没有多问，退出来了。
好无聊啊……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。本来和自己一起玩的年轻魔法师们，现在也都在四处警戒了。
莉莉丝眼珠一转。
“汤米，”她找到正在洗马的佣人，“走，跟我去个地方。”
“您看，我这还在忙呢。”年轻的汤米苦笑道。他是庄园里少数和莉莉丝说话随便的人。
“给别人干，你过来。”
莉莉丝强拉着汤米出门，一路转到庄园的一角，一座比中央稍低的二三层小塔。大家都知道，这是子爵大人给莉莉丝小姐练习魔法用的，希望她女承父业。但莉莉丝不专心练习，只靠小聪明，这点同样是无人不知。
“小姐，要做什么？”汤米疑惑道。
“你不是一直想学魔法吗？”莉莉丝笑了，“父亲最近没时间管我，我偷偷教你一点。”
“这不太好吧。”
“你别说是我教的就行。走，去地下室。”
“地下室？”汤米露出警惕的神情。
“你当然不知道了。所有塔楼都有地下室，魔法师在里面进行秘密研究。”莉莉丝玩弄着自己的金发，在前领路，拧开藏在壁画后的开关，走进铁板下的暗门。“来，看看我的秘密研究！”
——秘密研究。眼前的景象，却完全担不起这样的字眼。
在眼前出现的是，地牢。完全只有小孩子的地牢。
铁栅后方，被粗如儿臂的铁链锁住的，是大约十个左右的农家小孩子。大概是经过了筛选吧，都是些长相可爱，面相乖巧的孩子。他们衣着整洁，没有外伤，每个人脸上却都是一样的表情——呆滞、茫然，苍白而脆弱。看着笑眯眯走进来的莉莉丝和仆人，有几个直接就忍不住流下泪来。
“该说什么？”莉莉丝的笑容更加灿烂。
“魔法师姐姐大人贵安！”孩子们突然爆发出很大的喊声，让汤米都吓了一跳。
“很好，都是好孩子。”莉莉丝笑道，“提米和玛丽问安声太小，今天就用你们两个！”
被她点到名字的一个褐发男孩，一个红发女孩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。周围的孩子都沉默了，向后缩去，似乎生怕自己也被点到。
“哭完就开始吧，我先去把小萨莉解开哦。汤米，跟我来吧。”
汤米皱了皱眉头，跟在身后。
地下室比想象中要大，走过一道门，还有一道，都是厚重的石门。里面也是牢狱，幸运的是，没再看见其他孩子，也没有犯人。
似乎走到头了，莉莉丝拉开了最后一道门。汤米立刻知道为什么走得这么远了。
石门一打开，里面震耳欲聋的童声便传了出来。那……是笑，或是哭？被坚固的钢铐固定在石床上，发出异样声音的小女孩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表情。
大概是……极度瘙痒加上疼痛，外加一整天都没有合眼的疲乏吧。两枚尖锐的钢针刺进少女的脚踝里，钢针的另一段是不住震动的绿色魔法阵。这已经是最轻的了，少女的嘴里、身上和敏感部位还有其他的刑罚装置，全部写出来的话这文就十八禁了。
“这，这是……”汤米停下了脚步。
而莉莉丝仍然带着不变的笑容走向前去。
“小萨莉，”她取出了女孩嘴里堵着的东西，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，“今天过得怎么样，舒服吗？高兴吗？哎呀你看，怎么弄得这么脏啊。”
说着，莉莉丝召唤了一个小的水魔法，冲洗女孩因为痛苦和无助而造成的那些脏污。汤米捏住了鼻子。
“好了，”莉莉丝慢慢地卸掉女孩身上的装置，“回去吧，吃点好吃的东西，睡一觉，你最喜欢这里的杏仁蛋糕了对吧？睡醒了咱们再来第二轮，不过今天的主菜是提米和玛丽，你这边不会太久的，安~心~啦~”
女孩随着莉莉丝的抚摸一次又一次地颤抖，试着坐起来，却再次瘫倒在床上。
莉莉丝轻轻叹气。“汤米，你把萨莉抱回去吧，交给塔一楼的警卫。别让父亲看见，他会骂我的，明明自己也在做类似的事……哼。回来就教你魔法，也特准你在这些孩子身上试试。”
汤米没有动。
“小姐，能问您个问题吗？”
“好啊？”莉莉丝带着明媚的笑容转回头来。
“您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？这些孩子是从外面农家绑架来的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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